《中国金融》｜界定可持续农业投资的国际经验

导读：

　　发挥可持续金融的资源配置、风险管理和市场定价三大功能，可以支持农业提升气候韧性、实现可持续发展

　　作者|王博璐「可持续金融国际平台分类目录工作组专家成员、国际标准化组织ESG顾问组专家成员」

文章｜《中国金融》2022年第18期

　　农业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农业生产直接关系到粮食安全乃至国家安全，以及联合国“零饥饿”和“无贫困”可持续发展目标能否实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有很多以农业为支柱，其农产品贸易占比逐年提高，我国也正在谋求从农业大国向农业强国转变。在这样的背景下，共建绿色“一带一路”迫切需要一个共同的可持续农业投资标准，这有利于引导资金支持农业活动加速实现绿色低碳转型、降低农业跨境投资风险和维护全球生态安全。

　　2022年6月，可持续金融国际平台(IPSF)发布中欧牵头的《可持续金融共同分类目录》(以下简称《共同分类目录》)更新版，其中包含了72项对减缓气候变化有重大贡献的经济活动，体现了中欧在减缓气候变化领域广泛的合作基础。但由于中欧已出台的目录中都没有包含标准化的可持续或绿色农业投资活动，因此，《共同分类目录》尚未包含农业门类。据悉，中国和欧盟正在加紧制定各自的投资指引。

将可持续农业投资纳入绿色金融的标准化框架

　　根据世界银行2020年对农业部门投资需求的研究，预计全球对食物的需求到2050年会增长70%，每年至少需要800亿美元的资金投入。考虑到气候变化会降低农业生产率，对农业的实际投资需求应该会更高。绿色金融分类目录和信息披露标准都已经进入全球趋同的阶段，将可持续农业投资纳入绿色金融的标准化框架，有助于引导本土和跨国资本流入可持续农业经济活动，并降低“洗绿”风险。

　　例如，中欧牵头的《共同分类目录》采用了联合国颁布的《国际标准行业分类》(ISIC)作为底层分类框架，基于生产活动的本质，中立而包容，能够平等容纳发达经济体和发展中经济体的产业分工。“农业、林业及渔业”排在ISIC 一级行业门类首位，因此，可以顺理成章地将绿色金融分类目录拓展到农业投资领域。而用活动分类法界定可持续农业活动的最大技术挑战在于，如何在兼顾气候政策、环境政策、农业现代化发展战略和金融机构可用性的前提下，筛选农业活动并设置技术门槛指标。笔者在指导巴基斯坦的哈比银行(HBL)开发绿色金融目录的过程中，与主导农业基础设施等长期项目投资的开发金融部进行了多轮深入探讨，并广泛征求了公司银行部、投资银行部、商业银行部、中小微企业金融部等涉及农业上下游业务的多个部门意见，结合《巴基斯坦国家自主贡献》(2021年更新)等政策文件的战略重点和HBL气候智能型农业、数字农业等项目的投资经验，参照ISIC的行业四级分类框架，在农业门类下甄别出了九类可持续农业融资活动。鉴于农业活动繁杂多样且对自然条件和农耕文化传承具有较强依赖，全球尚未形成统一的可持续农业投资标准，因此，在设置技术门槛指标的时候，多采用当地通用的农业产品认证标准(包含应对气候变化和保护生态的技术规范)，或者详细列举被广泛认可的适应气候变化的技术措施(例如，抗旱抗涝品种研发、节水基础设施建设等)，以方便金融机构评判相关活动。需要注意的是，在ISIC分类框架下，农业领域对清洁能源的使用应当归属到“电、气、供热和制冷”这一能源相关一级门类下，而非农业。开展投融资活动的相关方应当根据生产活动性质来判断入门资格，而非融资主体的主营业务，这既有利于提高投资对象的信息透明度，又能引导有融资需求的农业企业根据HBL的绿色金融目录要求申请清洁能源绿色贷款。

投资可持续农业的重点在于支持发展气候韧性农业

　　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尚未完成农业现代化升级改造，且在农业产业链中上游生产组织中，小微企业和个体农户占比较高，其抵御外部风险的能力无法与大型现代化企业相比较。这样的产业结构使得农业在应对气候风险方面表现得非常脆弱。在全球气候变化、生态退化的背景下，发挥可持续金融的资源配置、风险管理和市场定价三大功能，可以支持农业提升气候韧性、实现可持续发展。

　　农业在斯里兰卡产业结构中占主导地位，在全球应对气候变化和推进绿色发展的背景下，斯里兰卡亟须引导资金支持农业提升气候韧性，从而实现农业的可持续发展。应斯里兰卡中央银行的要求，国际可持续金融专家组仔细研究了当地的气候和生态保护政策，以及国际多边开发银行在当地投资“气候智能型农业”(Climate-Smart Agriculture)的导则，并和当地的主流商业银行、行业主管部门围绕“融资可行性”开展了多轮技术细节的讨论，在此基础上制定了《斯里兰卡绿色金融分类目录》，以期为金融支持斯里兰卡发展气候韧性农业提供指引。

　　发展气候韧性农业的具体环境目标包括“适应气候变化”和“保护生态系统”。《斯里兰卡绿色金融分类目录》发布稿显示：在对“适应气候变化”目标有重大贡献的活动中，和农业直接相关的活动数量占比超过75%，按照《斯里兰卡行业分类标准》(源自ISIC)，涉及的行业门类包括农业、建筑业和金融服务业，具体经济活动如农业门类下的“在缺水地区安装和运营高效灌溉设施、雨水收集设施，以及水循环和处理设施”、建筑业门类下的“建设物理结构和安装设备以防止牲畜中暑”、金融服务业门类下的“为农业活动提供可负担的保险产品以提高气候韧性”，等等;在对“保护生态系统”目标有重大贡献的活动中，和农业直接相关的活动数量占比超过50%，涉及的行业门类包括农业、制造业和信息通信业，具体经济活动如农业门类下的“根据土地和水可持续管理标准认证的大米种植”“研究开发和商业化低毒农药、安全疫苗等绿色防治产品”、制造业门类下的“有机奶制品制造”、信息通信业门类下的“用于测量、跟踪和报告水体物理与化学指标的信息系统、技术和仪器，以实现可持续的渔业和水产养殖管理、与水有关的生态系统恢复和抗灾能力”，等等。这些活动的总和形成了一个具有斯里兰卡特征的“气候韧性农业”投资体系，通过金融支持新技术的研发和推广提高农业生产过程中自然资源的使用效率，同时，通过风险信息预报和保险服务降低或者转移风险。

引导可持续农业投资协同支持国家农业系统现代化发展战略

　　在斯里兰卡和HBL界定可持续农业投资的子集中，特别突出了金融对研发种植业和畜牧业新品种、利用遥感技术管理农业生产、建设灾害预警信息化系统等的支持。发展气候韧性农业有助于同步达到环境保护、生态价值实现、资源循环利用、农业生产率提升、乡村减贫等多个发展目标，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农业现代化格局。这些和我国《“十四五”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规划》(以下简称《规划》)中的相关措施不谋而合，也印证了气候韧性农业投资是金融支持农业系统现代化发展的一个重要路径，并且在落实《巴黎协定》和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的大背景下，有望成为推动农业系统现代化发展的火车头。

　　可持续农业投资的关键是通过金融支持推动新技术的市场应用和强化现代化公司治理实现产业结构升级。根据《规划》，2035年，乡村全面振兴将取得决定性进展，农业农村现代化将基本实现。具体的战略措施包括保障重要农产品有效供给、加强重要农产品生产保护区建设、优化农业生产布局、提升农业抗风险能力、推进种业振兴、开展农业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提升乡村产业链供应链现代化水平、提升农业标准化水平，等等。《规划》特别提到要“聚焦生物育种、耕地质量、智慧农业、农业机械设备、农业绿色投入品等关键领域”和“探索不同生态类型、不同主导品种的农业绿色发展典型模式”。我国在绿色金融领域具备先发优势，结合国际经验，我国金融部门可以广泛联合农业主管部门和上下游产业组织，将农业农村现代化的国家战略转译和细化为符合国情的市场经济活动，尽早将这些活动纳入绿色金融的标准化框架，加大对早期、成长期和成熟期农业技术开发与应用的资金支持力度，并辅以现代化企业的治理经验，推动我国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农业实现可持续发展。■

　　(责任编辑 张黎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