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望的田野上｜红色金融档案耀初心一一北海银行在胶东经营侧记

文 | 王存东

　　北海银行是组成中国人民银行的三大革命根据地银行之一。胶东是北海银行的红色摇篮。

　　笔者在追寻其成长发展的足迹时，发现在工商银行蓬莱、栖霞、福山、莱州等支行的档案库中，保存着北海银行1947年、1948年和1949年十余册会计档案。当打开尘封七十多年颜色已泛黄的档案，一帧帧帐页、一张张报表、一串串数据，无声诉说着烽火岁月中的北海银行经营状况。通过解读这些基层银行档案，寻踪觅迹，查阅史料，访问“老银行”，可以展现出战争年代的北海银行，在我党领导下，艰苦卓绝的风云画卷和初心闪耀。

艰苦卓绝 ， 打赢看不见硝烟的货币战

　　抗战时期，初创的蓬(县)黄(县)掖(县)革命根据地内金融十分混乱，市场上流通有国民党的法币，韩复榘的民生银行票子，以及地方大小商号滥发的票券。日军占领华北后，成立伪“联合准备银行”，发行“联银券”，企图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

　　为使我党我军有可靠的经济保障，阻止伪钞入侵，整顿根据地金融秩序，1938年8月，由中共领导的“胶东抗日游击第三支队”(下称三支队)在掖县(今莱州)创建北海银行。成立初始，除办理少量存贷款，主要任务是发行货币一一北海币。北海币发行后，立即在蓬、黄、掖三县及邻近县流通，信誉极好，人民有了自己的货币。

　　1939年春，战争形势吃紧，“三支队”撤出蓬、黄、掖根据地，印钞设备材料等分散隐藏起来，北海银行业务处停滞状态。但北海币如星星之火，仍在原根据地流通，甚至敌占区也有暗地流通的。由于私下隐蔽流通，老百姓称其“屋里钱”。这一时期，北海银行重要创始人张玉田因故离开，加入了盘距在莱阳的赵保原顽军，并带走了北海银行的票版等资财。

　　5月，中央、山东局要求必须保持北海银行。据此，胶东区党委派专人找到张玉田要回了票版等资财，使北海币票版和银行便查帐等失而复得。8月，北海银行在敌后游击环境下恢复重建，印钞场所辗转于掖县、莱阳、栖霞、乳山等地的山区民舍、洞穴中，秘密印制钞票，北海币得以继续发行。

　　抗战初始，日伪在烟台、威海、龙口设立的伪“中国联合准备银行”，为加紧对根据地的经济封锁和掠夺，极立扩展“联银券”的流通区域，在商品交易、捜刮捐税时，强迫群众使用伪钞。并且强迫据点附近的集市并到据点里，勒令民众到据点内赶集，用伪钞交易。在敌我争夺地区，乘集期包围集市，强搜民众腰包，遇到法币没收，北海币撕毁，人遭毒打。

　　为粉碎敌人在货币战线上的进攻，我党采取了针锋相对措施。严禁使用伪钞，对民众持有少量伪钞的予以兑换，多者没收。针对敌人并集、打集，采取遍设小集，半日即散，以防范敌人打集，造成损失。经过一年多的斗争，除威海、黄县及其它各县敌人据点附近有伪钞流通外，胶东地区基本是北海币的天下。

　　1941年，日本向英、美宣战，在中国沦陷区和天津等租界里的外资银行的法币大量落于日寇之手。这时法币做为国际货币向英、美等国套取物资已失去作用，在被占领区也禁止流通，日寇手中的法币成为废纸。因此日伪将这些法币大量向解放区驱赶倾注，以攫取物资。造成解放区法币大量流入，物资大量流出，通货膨胀。面对这种形势，胶东分行(这时北海银行已在鲁中成立总行)响应省战工会号召，在行暑领导下，采取将法币大幅贬值，随即停用，加强北海币调剂、调拨、发行等措施。经过一年多努力，建立了以北海币为本币的流通市场，保持了物价基本稳定，使法币与北海币比值由斗争前1942年秋的1：1，到1945年春1：0.04上下。胶东成为全省与法币斗争中，第一年就取得胜利的唯一地区。史上称为第一次“排法”斗争。

　　在同敌伪进行货币斗争期间，胶东投降派乘机滥发货币，扰乱我根据地的金融市场。国民党大小官吏，以至营、连长，区、乡长，土匪头子，杂牌武装等都学会自行发票，胶东这些土钞杂票出名的多。它们没有基金，全不兑现，形同白条。面对这种混乱的货币市场，民主政府和北海银行对其分别采取不同的政策和方法，将其逐出根据地。

　　随着北海币信誉与价值的日益提高，日伪还采取制贩假币的手段，利用特务、汉奸向根据地输入，欺骗民众，扰乱金融秩序，广大民众对此深恶痛绝。因此，反假币成为货币斗争的重要工作。1943年7月，为粉碎敌人阴谋，省战工会颁发《处理伪造及行使伪造北海币案件暂行办法》，掀起了党政军民反假高潮。胶东破获大要案五起，如招远、掖北分别查获的贩卖伪造和勾结敌人行使假北海币案，皆因案情重大，经审理报经行暑批准，对案犯执行枪决。

　　日寇投降后，国民党也采用日伪一套卑鄙手段，印制大量假钞，向我根据地内行使。据统计1946年胶东共缉获正式票犯24名，经政府审讯，对有意贩销假票者，予以严惩。1948年下半年查获假票犯81人，金额达3485.86万元(北海币，下同)。沉重打击了敌人扰乱金融秩序的嚣张气焰，胶东地区假票虽时有发现，但没有出现蔓延情况。

　　经过激烈的货币战，在货币流通领域形成了敌退我进的局面，北海币流通市场得到进一步扩大，到1945年日寇投降，胶东地区共发行北海币7.2亿元。

　　抗战胜利后，蒋介石不惜丧失民族利益，公开支持伪钞与法币等值流通，借以抵制北海币占领市场。我们对此则进行坚决斗争，一是严禁伪钞流入解放区，再是让法币大幅降低比价。随着我党、我军不断取得胜利，蒋币狂跌。1948年7月5日胶东分行下达对蒋币“兑出不兑入”通知，除个别地区为换取外汇的特殊需要，可以即兑即出外，蒋币在解放区全部肃清，史上称第二次“排法”斗争。截至1947年胶东北海币累计发行174.7亿元，是1945年的24倍多。

　　北海币诞生后，经过艰苦卓绝的货币斗争，不断壮大成燎原之势，走出胶东，流通区域遍及全省，成为山东境内的本币。北海银行在这场没有硝烟的货币战中取得了全面胜利。

初心闪耀，这是“老百姓自己的银行”

　　北海银行，不但为支援我党取得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胜利筹措了大量资金，为建立和巩固红色政权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而且还通过发放贷款等业务活动，有力支持了革命根据地和解放区的经济发展，为改善民生做出了重要贡献。

　　仅从这次发现的档案看，到1948年底，北海银行栖东、蓬莱、栖霞、福山县等办事处贷款余额分别达到10661万元、5766万元、 18386 万元、3253万元。贷款品种主要是生产经营贷款，期限长的有一年。贷款方式有现金贷款、实物贷款。贷款对象主要是农民、渔民、合作事业、工业和手工业、商业、小本贷款等。

　　贷款用途主要用于生产经营。如栖东县十个区，1947年未农业贷款3461户余额5732万元。用途主要是：购买种子、肥料、农具、牲口等。蓬莱县1947年6月末10户工业贷款余额124万元，主要用于织袜、押花、制粉笔、织汗衫、车辅等;18户合作贷款909万元，用途主要是打鱼、贩鱼、打驴蹄、油房等;17户商业贷款340万元，主要用于商号(代理店)、贩牲口等。

　　为支持解放区经济发展、方便群众，北海银行还采取了灵活多样的优惠措施。如贷款期限无论长短、金额大小，只要规定内的合理需要都予以积极支持。贷款最短的期限仅十几天，农民贷款金额单笔最少的1500 元;贷款实行低利率，有的是无息贷款;实物贷款主要有小麦、玉米、大豆、高粱等，贷、还款时，既可以贷实还实，也可以贷实收现，这主要考虑了借款人的利益和群众用贷还贷的灵活性。

　　同时，实物贷款还对调节市场供需，平抑物价、搞活粮食流通，满足人民大众生活需要发挥了重要作用，特定时期成为贷款的主要方式。对部分单位活期账户实行“存贷合一”，即当账户存款不足支付时，可在银行核定的限额内透支，用多少就透支多少，透支数就是贷款额，这样既简化了贷款手续，借款人又可以节约开支。 为了扶持工商业和合作事业发展，采取了缓期收息政策，以减缓借款人的资金压力。

　　北海银行从诞生开始，其目的是为民族解放和发展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服务，不以追求自身盈利为目标。从以上银行办事处损益表看，基本处于亏损或微利状态，如：1947年除栖霞盈利79万元，蓬莱、福山办事处分别亏损8.8万元和209万元;1948年栖霞、蓬莱、福山分别亏损302万元、739万元、84万元。

　　贷款投入和优惠的纾困政策，有力支持了生产流通，改善了人民生活，群众中普遍流传着“民主政府的银行，是老百姓自己的银行”口号。

红色银行，铁帐、铁款、铁算盘

　　北海银行虽处在战争年代，办公条件极其简陋，不断转移地址，但在核算管理上却非常健全、系统、完整、正规，认真。

　　会计报表包括：资产负债表、损益表、业务状况表和各种明细表等一整套系统完整的报表。帐务实行日结、月计、年终决算制。

　　会计记账实行借贷计帐法(现行国际通用)，计账的阿拉伯数字书写规范工整，几乎与现在银行数码字贴没有差别。金额数字偶有误写的，用笔直的红线割冲，看不出因是战争岁月而潦草的痕迹。各种报表上的公章和行长、主任、制表、复核等名章，盖章位置准确、方正，鲜红的印章虽经七十多年仍清晰可辨。对报表的装订细节也有明确规定，如1947年虽是国民党重点进犯胶东时期，但决算表装订仍要求：(一)装订时要根据月计表上资产、负债、损益类顺序排列，不得混同。(二)装订各种表报，要X的与各种余额表一样大，装订要结实。(三)不应该用X封面汇表报，概不准订在里面。

　　笔者以金融从业者的角度，对这些帐表进行抽验复核，试图找出点毛病，但是却没发现一处差错和遗漏。银行“铁帐、铁款、铁算盘”的精神，早己深植于年轻的红色银行血脉之中。面对这些帐表，我仿佛看到了北海银行人一丝不苟，认真严谨的工作身影。

　　在费用管理上，从不多的文字记载中，可以看出北海银行的严格之处。如：对福山办事处请示问题答复如下：1、长开支之车子费不预报销。2、买枪问题，将你处买之枪支送来支行，……(是谁准许你们买枪，口头答复确不够合适)。对办公费用等日常开支严格控制，如：对福山办事处1947年7月31日购买曲别针100元，“不预报销”;买墨水，会计人员每人半瓶共300元，批注“应按人数供给标准报销，核减150元”。在1947年艰苦条件下开展了节约运动，如：栖霞办事处在6月30月费用月报中注明：“膳费，11人预算40110元，实支37830元，余2280元。薪津费，在节约运动下，同志们提出不领”。

　　从以上可看出北海银行工作人员认真履职，敢于管理。同时也体现了北海银行人管钱不乱开支，精打细算，节约闹革命的光荣传统和高尚情怀。

　　北海银行还建立了风险拨备和备查帐等内控制度。按贷款额一定比例定期计提风险准备金。要求会计人员要准确掌握对原始凭证合规性检查能力，实行层层复核和定期对帐。其中要求对现金、内外帐要按照日、旬核对审查;对外帐目要按月、季逐一核对往来帐目;对未到帐要及时进行清理。在出纳方面，要求实行严格本位币制度、停止兑换破法币、加强破本币兑换等等。严格的规章制度和内控管理，保障了北海银行的稳健经营和发展。

　　北海银行走过十一年艰难辉煌的历程，在中国金融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北海银行人为党理财，为民解困，认真扎实，艰苦奋斗，不怕牺牲个人利益的工作精神，令人钦佩和敬仰。 抚今追昔，北海银行的红色金融基因赓续传承，它是我们不可多得的精神财富。

作者简介：王存东

　　，笔名村东。中国工商银行烟台分行员工，文学爱好者。作品散见于报刊。

　　壹点号山东金融文学